中國最大色情網站案開庭 一號人物小學畢業

　　雖然對采訪相當配合，陳輝的哥哥還是盡量避免面對鏡頭

除了陳輝，家裡七口人的生計都靠著這間外觀破敗的飯館。

　　全國最大色情網站『情色六月天』9名創辦者和參與者被山西太原市檢察院以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提起公訴，8月29日至30日，該案在太原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情色六月天』一案被公安部列為部督大案。

　　2005年9月21日，專案組飛赴福建，號稱網站一號人物的陳輝落網。警方發現，這個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陳輝，竟然領導著『情色六月天』、『情色海岸線』、『天上人間』、『華人伊甸園論壇』4個規模龐大的色情網站。

　　(2005年9月25日，半夜十二點。

　　陳輝和女友躺在租賃的床上，聽著音樂，正在整理和更新網頁。

　　『開門，裡面的人快開門。』敲門聲突然出現。『是警察，快把電腦關掉，快點！』陳輝緊張地指揮著女友。

　　『關，關掉了，現在怎麼辦？』陳輝環顧著四周。『快點開門，再不開門我們衝進去了。』外面的聲音讓整個房間裡的空氣凝固了。

　　『快，把電腦藏到窗外，我去開門。』陳輝套上一件衣服，走到了門前……)

　　1990年，這年對於陳家來說是值得紀念的。前一年年底，陳老漢做出了兩個重要的決定：第一是把自家的幾間土坯房拆了，蓋棟樓房。第二件事，不種地了，開飯館。『家裡的孩子都大了，是該為孩子們拾掇拾掇了。』而靠著大隊分給的兩畝多地，再這麼種也是個窮，更不要說給兒子女兒置辦結婚的費用了。一想到這裡，陳老漢就愁上心頭。

　　而小兒子陳輝成為這個家庭值得慶幸的元素，在這年建陽縣(2000年撤縣設市)小學生奧林匹克競賽中他取得了三等獎。『我弟弟其他方面都學得不好，只有數學他挺感興趣。』大哥陳隆至今依然記憶如昨。陳老漢一共四個子女，最高學歷卻僅僅是初中畢業。而陳輝的這個三等獎在不經意間成為整個家庭在學業方面最高的榮譽。

　　1992年10月，陳輝突然得了肝炎，這場病痛來得又急又猛，剛上初二的陳輝不得不為此休學就醫。整個學業也因此荒廢，等到他再次出現在教室裡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其他同學了。本來就玩性十足的他乾脆告訴家裡，不想讀書了。

　　(專案組民警找到了藏到防護網的電腦。雖然強行關機，但是電腦硬盤卻來不及銷毀。

　　『當時感覺就是釣到了大魚。』一夜間兩名案犯落網，西安市公安局劉興旺副局長非常興奮。而連夜突審結果更令專案組民警大吃一驚：陳輝，他就是『情色六月天』網站的創建者，是該網站真正的一號人物！)

　　自從初二輟學後，陳輝就一直在家裡呆著，快餐店的生意日益興旺起來。陳輝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無論是父母還是哥哥姐姐，都挺照顧這個弟弟，以至於忽略了他在家庭中的經濟存在。『當時家人都覺得既然生意還行，閑著就閑著吧，又不等著他掙錢。』

　　1995年，在家裡閑住了兩年的陳輝突然想出去工作，因為呆在家裡實在很無聊。正巧，陳隆的同學在徐市開了一家鞋店。陳隆就讓陳輝到鞋店裡當學徒。由於市場上皮鞋的價錢下調得很快，沒兩年鞋店就做不下去了。陳輝又去同學的店裡學修摩托車。沒過幾個月，陳輝告訴母親說修摩托車沒有前途，『連零件錢都掙不回來。』他准備再找一份工作。輾轉之下，他又來到了一艘挖沙船上工作。

　　要是別人說弟弟懶惰，陳隆是一百個不同意。『他在淘沙的時候，常常是天不亮就下河，一直要篩到晚上8點纔回來，怎麼會懶惰呢？』不但這樣，陳隆對弟弟的手藝還是贊賞有加：『皮鞋從打底到上蠟，全套加工他都會，而且手藝很不錯。』

　　在挖沙船上工作的時候，陳輝談了一個女朋友，也是一個無業游民。『她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和我弟弟就好上了。』有了關系後，陳輝曾經提出要娶這位女孩子，但是家裡人以雙方的『年紀都小』為由不同意這門婚事。多年以後，陳輝告訴朋友：『幸好當時沒有結婚，不然事業就沒了。』

　　(2005年9月27日，農歷八月二十四。

　　凌晨一點，建陽市徐市鎮張家雜貨鋪。

　　『叮鈴鈴』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小鎮的靜謐，這陣莫名其妙的鈴聲透著一股焦慮不安。

　　『誰呀？這麼晚。』張老板忿忿地起床，長嘆了一口氣抓起了枕邊的電話，『喂。』)

　　2000年，徐市有了第一家網吧。因為這家網吧的老板小張是陳輝自小認識的朋友，所以陳輝到這裡上網基本都不用付錢。在陳隆的記憶中，這也就是陳輝第一次接觸電腦：『我們家以前哪有那個條件，這家網吧開業的時候，他(陳輝)連開機都不會。』於是，無所事事的陳輝找到了消磨時間的方式，每天除了回家睡覺就是泡在網吧。

　　上網的時間長了，小張也慢慢有了怨言。他讓陳輝幫助付一點電費，但這時的陳輝除了自己，身無長物，開口向家裡要錢又不好意思。於是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陳輝沒有再去過網吧。

　　2002年，陳家對面開了一家打印店，店裡有一臺專門用於打印的電腦，於是陳輝又開始天天向打印店裡跑。這年暑假，小店的老板因為要回去幫助家裡進行雙搶，於是把店鋪交給了陳輝打理。這一個月裡陳輝好好過了一把電腦癮，也在這個時候他開始接觸到了一些電腦知識。不久以後，陳輝成了鎮上的名人，因為他會檢查電腦的一些簡單故障了。

　　(張老板趕緊叫來了陳隆和他的父母。

　　『我弟弟到底出什麼事情了？』陳隆對著電話大喊起來。『他在網上犯了法了。』另一頭聲音哽咽著。

　　電腦？犯法？在網絡上還能犯法？怎麼犯？犯了什麼法？陳家人根本無法明白這是什麼事，但是事實擺在那裡：陳輝真的被抓進了公安局。這天夜裡，陳家無人入睡。)

　　得知兒子犯了法以後，陳大媽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把陳輝留在家裡的所有東西都燒了個精光。細心的陳隆還是留下了幾封信箋。從信箋裡可以看出，陳輝在2002年到2004年間，跟四川達縣的一位女大學生交往密切。『我弟弟信上的很多東西，他說都是抄網絡上的。』對於信中一些親熱曖昧的字眼，陳隆是這樣解釋的，『他水平低得很。』

　　在徐市，陳輝長得還算標致，所以老是和一些女生很親密。不少鄰居到現在對他的評價還是不高，『不檢點』是最常用於評價他的詞。連陳大媽也覺得，兒子這種放蕩的行為最終導致他越走越遠。

　　2003年，陳輝從家裡拿了一些錢，最後一次告別父母出門闖蕩。這次陳家很快接到了他的電話，他在莆田的一家網吧當上了網管，一個月600塊錢。2004年，陳輝回徐市過年，這次他的穿著有了很大的改觀，但是臨走的時候父母還是塞給了他一些錢。『得知他有了正式的工作，父母親都很高興，畢竟他是全家最小的孩子。』陳隆告訴記者。

　　過了初十，陳輝從家裡出去了，這次他告訴父母去廈門，廈門的工資更高。

　　(第二天一早，陳隆趕到了建陽市刑警大隊，得知弟弟已經被太原市公安局帶走。

　　陳隆又匆匆來到建陽市大潭律師事務所找到了遠親徐貴平，讓他陪同到太原找弟弟。到了太原以後，太原公安局網絡犯罪偵察科的乾警告訴陳隆，因為案件由公安部督辦，而且涉及人數眾多，目前律師無法探視。

　　陳隆只有在太原第一看守所門前徘徊，正好另一名涉案家屬也帶著律師來到了門口。得到的結果是一樣的：無法探視。花費了4000多元，沒有見到弟弟，陳隆不得不選擇回到建陽等消息。)

　　陳隆說，2003年以前弟弟絕對是一個百分之百的窮光蛋，真正開始發跡就是從2004年去廈門開始。2005年新年陳輝回了趟家，這次他全身上下都穿著名牌，陳隆問他衣服多少錢，陳輝告訴他要好幾百塊錢。

　　陳隆說：『我弟弟就是這麼一個人，他要是有錢以後，會把所有的錢都放在身上。』

　　陳輝還向家人炫耀，這次是坐飛機回來的。曾經有些朋友置疑他是否是乘飛機回來的，陳輝非常得意地拿出飛機票給大家看：『這次回家探親，廈門的老板可以報銷所有的路費。』

　　『要不是弟弟出了事，我坐了趟飛機到太原，這輩子我還真不知道機票是什麼樣子的。』陳隆和家人也為弟弟富裕起來感到欣慰。

　　2005年春節回家的時候，陳輝帶來了一臺手提電腦。『樣子很丑，他還嫌我不識貨，說是松下的。』陳隆回憶道。看到家裡被炊煙熏烤發黑的屋子，陳輝常常會發出感嘆：『家裡真的太爛了。』這種話常常遭到家裡人的訓斥，但實際上全家還是覺得很光榮，畢竟陳輝有了出息。陳輝也承諾明年替家裡重新裝修一下房子。

　　(過了一個月，太原市公安局網絡大隊通知陳隆，律師可以和陳輝見面。陳隆和徐律師又來到了太原。

　　『見到陳輝的時候，他說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是主謀。除了情色六月天之外，他甚至連其他三個網站的名字都不知道。』徐律師說，『因為不能涉及案件本身，所以沒有聊多少。他說是一個叫張賓的人轉租給他的服務器，他再租給其他人，網站的制作和管理他基本都不知道。』)

　　案子發生後，陳家一下子成了徐市鎮最出名的家族。小鎮上到處是關於陳輝的傳言，說他在外地通過網絡掙到了幾百萬元的錢，記者在采訪過程中也得到過這樣的信息。有人甚至還說，陳家在鎮上還開著這樣一個破飯店是為了給陳輝打掩護。那麼究竟陳輝賺了多少錢呢？

　　談到這裡，陳隆苦笑不已：『我只跟你說一件事情就夠了。』

　　2005年，農歷四月十三。陳隆第三個孩子的周歲生日，陳家大擺酒宴，作為叔叔的陳輝自然而然也回到了家裡。這次他並沒有帶回裝修房子的錢，恰恰相反，他沒錢用了。『他開始是向我借了2000元錢，後來他哥哥說我這個是小店鋪，資金周轉緊張，不要向我借。他哥哥掏了錢借給他的。』隔壁張老板清晰地記得這件事情，因為陳輝很少向別人借錢。

　　中秋節的時候，陳輝拿出一疊錢還給了哥哥。嫂嫂一點，發現只有19張，陳輝還尷尬地笑了笑說：『數錯了，下次再還給你。』哥哥雖然不計較，但是嫂嫂還是有怨言：『在外地工作了這麼久，還向我們借錢。數錯了，不是說他數學好嗎？』

　　陳輝出事以後，由於往返於太原和建陽之間花費太高。陳輝的二姐被迫到溫州的鞋廠打工，在采訪過程中她的反應強烈，『我們家有錢，有錢我還出去打工。』在她看來，傳言中最可笑的是，有人說她妹妹老公做木頭生意用的錢都是陳輝的。『自從妹妹嫁給他以後，我們就起了矛盾，老死不相往來。讓他聽到這樣的傳言，估計血都要吐出來了。』

　　直到采訪結束，陳家人也不知道陳輝有多大的罪。『又沒有殺人，又沒有放火，能有多大的罪啊？！但是不管怎樣，既然國家說犯了罪，我們懇求政府能夠寬大處理。』

　　徐貴平律師告訴記者，因為司法機關是以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對陳輝進行起訴，所以究竟罪多大，如何量刑與會員人數、點擊率、年齡段是有緊密聯系的。

　　但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從案件本身來看，我覺得不應該跟點擊率掛鉤，因為點擊率不代表實際閱讀人數，一個高級會員可以點上萬次。法律上認定的事實應該通過法律渠道來印證，不能主觀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