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內10萬人反映QQ被盜 互聯網呼喚安全和秩序

高人民檢察院副部級專職委員、中國人民大學刑事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戴玉忠在會上發言

　　近日，深圳市政府、最高檢理論研究所和深圳市檢察院共同主辦了網絡與知識產權刑事法律保護研討會，國務院法制辦副主任張穹、最高檢副部級專職委員戴玉忠、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刑法室副主任黃太雲以及著名刑法專家高銘暄、馬克昌、知名知識產權專家李順德、劉春田等眾多政府官員、司法人員以及全國的各路專家、學者匯聚一堂，力圖破解知識產權的刑事保護及虛擬世界引發的真實難題。

　　虛擬世界問題多多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互聯網在我國得到了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在現實生活之外，還存在了一個以網絡為載體的另外一個虛擬世界，很多人的生活與工作已完全離不開這個虛擬世界。但網絡帶來各種問題也接踵而至。像對網絡虛擬財產的盜竊、對網絡游戲進行的『私服』和『外掛』、利用黑客攻擊互聯網入侵和攻擊商業網站、政府網站以及利用網絡進行詐騙和敲詐等等。前來參加會議的國務院法制辦公室副主任張穹說，互聯網極大地改變了信息傳播的速度和范圍，在為人們獲取信息提供便利的同時，也對法律如何調整和規范網絡環境下人們的行為方式，保護網絡環境下的知識產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騰訊公司主要創始人之一、首席行政官陳一丹更是直指網絡盜竊為害群之馬。他說，網絡盜竊主要針對的是有使用價值和實際價值的網絡虛擬物品，主要包括：QQ號碼、游戲帳號、游戲道具或裝備、游戲點幣或網絡虛擬幣等。以QQ號碼為例，網民對於虛擬社區的參與和虛擬生活的享受是以QQ號碼為基礎進行構建的，同時QQ號碼也是其在網絡上身份的象征。根據我公司的統計，高峰時期每天大概有10萬人次填寫申訴資料，反映QQ密碼被盜，還沒包括那些實際被盜而沒有申述的網民。他認為，在盜竊網絡虛擬物品的背後，是一個完整的犯罪團伙的產業鏈，由『制造計算機病毒——傳播計算機病毒——盜竊網絡帳號——第三方平臺銷贓』等多個環節構成的盜號產業鏈已經形成。由盜竊者通過在網站上設置病毒等方式由專職人員進行盜竊，然後轉手銷售給出售給專業化的銷售集團，由專業化的銷售人員在第三方交易平臺上進行銷售以獲取非法收益。這不僅使網絡『公害』不斷加劇和復雜化，而且帶來了嚴重的社會問題。比如一些不法分子盜竊QQ號碼後，利用被盜者的身份發布虛假消息詐騙、敲詐勒索、誹謗侮辱他人、處分賬號下的無形財產、刪除用戶的數據文件等等。危害到廣大網民的基本利益，也損害了互聯網企業成長的空間，同時對於整個互聯網安全運行構成威脅。

　　騰訊公司國內法務總經理銀興旺則具體講解了什麼是網絡盜竊工具。他說，網絡上有兩種類型的盜竊工具，最主要的是木馬和盜竊輔助工具。用戶的電腦裡面被安裝了木馬程序，木馬程序的設計者可以通過網絡遠程控制用戶電腦，也就是說電腦的使用權已經轉移到他那裡或者說已經轉移到盜竊者手上。另一種是盜竊輔助工具，比木馬還厲害，它可以使盜竊者最終處理能力成幾何倍數增長，它的功能主要有全自動查詢某一個互聯網賬戶內容的功能，也有全自動使賬戶登陸的功能，也有全自動破壞運營商設置的識別碼的功能。

　　在這次會議的主辦單位之一深圳市檢察院提供的資料上，記者看到了這樣一個案例，2006年深圳市公安局破獲了一起特大型的盜竊QQ號碼和游戲帳號、游戲道具的犯罪團伙，涉案金額近百萬元人民幣，涉案人員一百多名。該團伙在違法犯罪期間每天都盜竊約十幾萬個包括QQ號碼、游戲帳號在內的網絡帳號。同時該犯罪團伙為達到盜竊網絡物品目的，入侵了8000多家的商業網站和近200多家政府網站，造成了極大的社會危害。

　　虛擬世界呼喚現實立法

　　在網絡問題防不勝防，人們大呼頭痛的同時，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法律。網絡世界呼喚秩序，網絡世界呼喚安全。

　　深圳市公安局網絡警察支隊的李正祥說，目前，我局每天接到的關於虛擬財產被盜的案件近10宗，被盜的物品有QQ號碼、游戲裝備、Q幣、游戲幣等，這些被盜物品多是私下交易或通過虛擬網絡交易平臺公開叫賣，有的游戲裝備如屠龍刀可以賣到上萬元。但是由於目前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不明確，虛擬財產的具體價值也很難認定。導致我們在司法實踐中，很難適用侵財類法律條文辦理虛擬財產被盜案。如利用黑客技術盜竊他人Q幣，然後倒賣牟取暴利，是定非法入侵計算機系統罪、侵犯通訊自由罪，還是盜竊罪、詐騙罪？2005年，我局偵破一起QQ號被盜案，檢察院以涉嫌盜竊罪批捕，而法院以侵犯通訊自由罪判刑。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刑法室副主任黃太雲認為，對於網上虛擬財產保護問題，有兩個問題要弄清楚：1、財產是誰的財產？網絡游戲產生的一切財產，包括虛擬財產都屬於網絡游戲的所有者，就是網絡游戲的提供商、服務商，游戲用戶不能主張任何財產，換句話說，網絡游戲的提供商是虛擬財產的所有者，網絡用戶無權主張。但實踐當中網絡游戲的提供商是無權處置網絡用戶產生的財產，這樣一來，財產到底是誰的？2、價格與價值的問題，如果一個人說花了500元的游戲幣買來的游戲裝備被人偷走，實際的財產怎麼算？因為虛擬價值和實物價值不一樣，網絡游戲中的一個屠龍刀價值一萬塊，對於一般人則沒有這個價值，但是對網絡游戲者來說就有這個價值。盜竊網絡財產的價值怎麼算？這些問題確實需要研究。

　　據了解，目前我國刑法對計算機信息系統的犯罪規定只有第285條和第286條。

　　深圳市檢察院的張若平和吳岳龍認為，刑法285條對犯罪對象沒有作出明確界定。該條只是針對侵入國家事務、國防建設、尖端科學技術領域的計算機信息系統的行為進行了禁止。國家事務的范圍是什麼？政府事務是否都屬於國家事務？司法實踐中難以認定。什麼屬於尖端科學技術領域，如何界定，以及由誰來界定等具體問題，現有法律都沒有解決，缺乏可操作性。另外，犯罪對象的設定偏重國家利益，沒有有效涵蓋醫療、金融、能源等涉及國計民生、重大公共利益的計算機信息系統，相反有些特殊領域中也有並不涉密的系統。2002年福建楊某非法侵入福建某銀行網上銀行，掌握了對轉賬、劃撥資金的最高權限，可以任意篡改數據、非法轉移資金。其潛在的危險性決不亞於侵入政府的一般性信息系統，但刑法卻不能對之進行處罰。事實上，對能源、交通、金融、醫療衛生等涉及公共安全、公共利益的信息系統實施攻擊、破壞，可能產生災難性後果，引起社會恐慌，從而躍昇為國際反恐活動中越來越關注的『網絡恐怖事件』。刑法286條在解決網絡新問題時也有要完善之處。

　　對於眾多要求完善立法的呼聲，國務院法制辦協調司司長青鋒認為，隨著新的科學技術的發展，互聯網已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使人們在現實生活之外還存在了一個虛擬、另外的世界，這個世界我們應該遵循什麼樣的價值和行為規則，這就是我們探討的網絡立法的問題，那些侵犯和擾亂了網絡正常秩序和安全的行為，是我們的法律必須關注的。但是立法確實是非常復雜的問題，一定要掌握網絡這個虛擬世界的本質，要適應時代的要求。應該嚴格要求，嚴格規范。至於虛擬財產，臺灣方面是這麼規定的，無故輸入他人賬戶，對他人計算技術侵犯要處刑，但並不是對財產本身進行關注；另一個是對行為本身進行關注，只要有這個行為，破壞這個秩序造成了問題就要處刑；對我的Q幣進行盜竊，對我造成了損失要進行處刑。 虛擬財產是什麼本身並不重要，關鍵是不是盜竊，是不是違反了一些規則，是不是侵犯和擾亂了網絡正常秩序和安全。

　　虛擬世界要求行業自律

　　計算機網絡技術的發展給人類帶來了空前的便利，但正如愛因斯坦曾提醒過的：『科學是一種強有力的工具。怎樣用它，究竟是給人帶來幸福，還是災難，全取決於人自己，而不取決於工具。刀子在人類生活上是有用的，但它也能用來殺人』。面對網絡出現的諸多問題，專家、學者們在從法律層面、技術層面尋求對策之後，又把目光投向了行業自律。

　　參加會議的一位專家告訴記者，現在令人害怕的『灰鴿子』其實是一種遠程管理的工具，它可以幫助用戶在辦公室就能用攝像頭監測房間的安全，有的還用於遠程電腦查毒，但後來逐漸被有些人當作發財致富的捷徑。網絡上的『黑客培訓班』招攬學徒的生意熱火朝天：控制別人的電腦，繼而買賣控制權，每臺電腦的行情在人民幣1角到5元不等，而一次交易的電腦控制權通常成百上千。由於我們國家沒有濫用信息安全設備罪，灰鴿子就鑽了這個空子，營業額相當大。如果保留灰鴿子的正常功能，禁止生成隱藏的、用戶無法卸載的被控端程序，也不失為一款不錯的國產遠控軟件。這位專家告訴記者，很多軟件的功能都是中性的，就看你用在什麼地方，這與開發者的人文素質有很大的關系，行業自律對互聯網確實很重要。

　　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副主任、最高人民法院應用法研究所所長、博士、教授胡雲騰說，我覺得一個法制社會，一個實行市場經濟的國家，實際上行業自律跟法制是一樣的重要。互聯網行業這個自律體系一定要建立起來，這樣也有利於行業自身發展。我覺得中國企業和西方企業最大的差別，西方很多的企業，這種行業自律性的要求很迫切。但中國的很多企業這個意識還很淡薄。

　　武漢大學法學院教授、知名網絡犯罪法律專家皮勇認為，要解決目前互聯網存在的諸多問題，關鍵在於要建立一個規范體系，包括法律的、管理的、技術的、教育的。最終要達到像香港人一樣，開車很規范，車速很快，道路很窄，就是憑良心開車。互聯網上也有道德倫理，企業在開發軟件包括游戲軟件時，要有一種責任感，在服務、娛樂的同時還要有教化的功能，可以把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通過游戲傳播給青少年，而不僅僅是唯利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