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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快而樂』,打開迅雷會員中心的頁面,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幾個醒目的大字。
但是從5月1日開始,這家知名互聯網下載服務商的400萬付費會員來說,他們卻絲毫也快樂不起來,『因快而樂』這四個字更像一種諷刺——由於迅雷內部進行技術和服務調整,導致迅雷會員的下載速度大幅度下降,有的會員下載速度甚至降幅達到了80%,這對於那些付出了10元-150元甚至更多費用的會員來說,簡直是無法忍受的事實,紛紛要求迅雷給予賠償,一場迅雷和會員之間的退錢糾紛也由此而起。
迅雷會員要求退錢
5月5日,記者打開迅雷服務論壇,被滿屏的抗議貼和退錢貼嚇了一跳,從頭到尾全都是會員們要求提前的帖子。有的帖子不但要求退錢,還圖文並茂地提供了迅雷下載大幅度縮水的證據,從這些證據顯示從4月底開始,迅雷下載服務的速度就開始急劇下降,下降幅度普遍超過50%,雲播功能也無法正常運行。而且部分會員投訴離線空間的內容被無故刪除,要求賠償損失。
記者在一個網絡ID叫做『2nd』的會員帖子裡看到,這個會員使用的是8MB以上的寬帶,但是在下載一個大小為48.15GB的日本動漫文件時,下載速度只有3KB/s。四川電信的迅雷會員『hl84stone』則在帖子中發出了一張圖片,顯示正在下載一個55.26MB大小的QQ軟件,網速只有88.30KB/s,同時他還貼出了另一張跟中國電信營業廳核實簽約帶寬的圖片,圖片顯示這位會員的網絡帶寬達到22M。另外一個叫做『airfinsh』的會員,則貼出另一張圖片,顯示正在現在一款bitcomet_x86_setup.exe的軟件,下載速度只有10.71KB/s。
對於會員們的請求,迅雷方面並沒有給出正式回復,只是在論壇裡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大家:『尊敬的用戶,您好:感謝您關注迅雷的一切動態,請您隨時關注迅雷官網和迅雷官方論壇,一切均以迅雷官方消息為准,不要亂傳和謠傳一切不利於迅雷名譽的事情,感謝您對迅雷的支持。』
記者聯系多名雲播用戶進行了測試,大部分用戶在自己已有的離線資源播放中均沒有遇到問題,『《盜夢空間.、《裡約大冒險》、《僵屍肖恩》這些都能正常播放』,而對於小眾資源的測試也並沒用發現所謂『大面積無法播放』的問題。但也有個別用戶表示之前下載的那些熱門資源顯示下載連接有誤或需要較長的轉碼時間,而轉碼中的影片雖然在雲端顯示下載,但沒有進度。
隨後,記者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測試。測試環境為中國電信20MB光纖寬帶,迅雷VIP尊享版,版本號為2.0.10.190,以白金會員身份登錄迅雷開始下載。
記者先後選擇了電腦游戲、老電影、最新電影、軟件程序和爭議視頻五種類型進行下載。
在下載《星際爭霸2》游戲文件時,順利進入高速通道和離線加速下載,網速很快達到了2.47MB/s,下載QQ軟件的時候,網速達到了1.78MB/s,最新的好萊塢大片《美國隊長2》的下載網速更是達到了2.69 MB/s,只有下載一部1985年香港喜劇片《智勇三寶》時網絡速度降到了1.37MB/s,而記者最後選擇下載一部敏感視頻時,下載速度迅速降到了252.12KB/s,高速通道和離線加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記者在簡單測試之後進行了一個統計,迅雷下載的穩定速度為1.72MB/s。而這之前的4月初,在這個環境裡面平均下載速度能夠達到2.25MB/s,網絡下載速度有一定降低,但幅度不是很大。
迅雷會員們反映比較集中的兩個問題,一個是雲播功能的故障問題,一個是離線加速和高速下載通道失去作用。
在記者的測試中,這兩個問題的確存在,但也是因下載情況而異。一般視頻的雲播功能都能正常運行,只有個別視頻的雲播功能存在故障。而一些視頻的離線下載可能出現離線加速的文件被舉報的現象,無法離線下載加速。
一封被刪除的公開信
迅雷的沈默一直持續到5月6日,在這天,迅雷運營團隊終於在官方論壇發出一封公開信《對不起,我們來晚了——對近期會員調整的公開信》。
公開信中首先承認了由於國家淨網行動的要求,迅雷做出了一系列調整,可能影響到了下載服務的質量。
迅雷方面明確了對於『那些讓人視野大開、汗毛直立、毛孔放大、血脈賁張、震撼興奮的片子,我們遵守國家法律屏蔽』。
為了安撫迅雷會員,迅雷方面提出:
1.在今天或明天(6號或7號)上線開放日,這次我們不收錢,只收意見。對每個提意見的會員,無論好壞、文字多少,我們都提供1個月會員+1個月付費電影院。在這1個月內,我們盡量多改問題;
2.技術昇級,在符合國家法律法規的前提下,給各位提供不輸於之前的加速服務(爭取1個月內完工);
3.推出一個廉價的、有功能限制、供偶爾下載、雲播用戶使用的套餐;
4.用迅雷的資源,跟其他互聯網服務換得更多優質服務,免費提供給迅雷會員,讓各位會員的價值更高、價格更低;
但令人奇怪的是,在這封公開信發出之後幾個小時之內,迅雷官方卻又迅速將其從論壇全部刪除。隨後出現了另一封公開信《對不起,我們來晚了——開放日,只收意見,同時附送1月會員》。
5月7日,記者聯系到一位迅雷公關部相關負責人,進行了簡單的對話。
電腦報:為何此前雲播功能會出現問題,跟淨網行動有關?
迅雷:我們技術和產品的昇級,淨網行動的舉措主要就參考論壇上的那個聲明。
電腦報:有網友說迅雷采取了限速的手段。
迅雷:不可能,迅雷完全沒有采取過任何限速的措施,雲播技術上的昇級,可能會影響到用戶,但現在已經沒有問題了。
電腦報:能不能介紹下我們是不是在內容審核環節增加了人工審核,所以造成了會員體驗的打折,比如下載速度等。
迅雷:抱歉,這個我真的不清楚。
電腦報:如果有付費用戶要求退錢,你們會有怎樣的補償措施,比如延期或者退錢,有明確規定嗎?
迅雷:我們沒有聽說有網友要求申請退費。這種時候,這些問題真是沒法回答,誰都不能回答的。
據記者了解,迅雷正計劃重啟IPO,其內部也下達指令,進入4月份以後的三個月公司進入靜默期。『近期我們壓力比較大,』迅雷公司相關負責人對本報記者表示:『主要這個時間段是很特殊,我們有時候也挺著急,好多事情想解釋但是又不能解釋。』
『淨網2014』嚇壞迅雷
迅雷網速為何受到影響?
一切要先從4月份的『淨網2014』互聯網專項整治行動說起。
4月22日,快播科技因涉嫌傳播淫穢信息被調查之後,全國『掃黃打非』工作小組辦公室和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聯合多家執法部門在全國范圍進行色情淫穢和其他違規信息的打擊行動,新浪、搜狐等網站先後受到波及。在這樣的背景下,作為國內最大下載服務商的迅雷開始緊張起來,進行內部自查以降低被有關部門調查的風險。
在迅雷論壇的置頂帖中,記者看到一篇關於迅雷積極配合『打黃掃非·淨網2014』專項行動的公告:『迅雷積極配合國家打黃掃非·淨網2014專項行動,堅決抵制任何淫穢色情以及可能涉及版權問題的內容,希望廣大用戶理解。』
迅雷緊張不是沒有理由的。盡管截至2013年底,全國的迅雷付費會員已經高達400萬,使用迅雷的網民更是突破兩億。但是很大一部分網民都是使用迅雷來下載各種成人視頻,尤其是日本AV視頻。
從理論上來說,迅雷作為一款單純的下載軟件,網民用這款軟件去做什麼用途,那是網民自己的事情,迅雷並不承擔任何法律上的責任。就好比一把刀,有人拿刀去切菜,有人拿刀去砍人,但賣刀的銷售商並不承擔責任。
但是隨後迅雷的舉動卻是把自己切切實實套牢了,那就是推出付費會員服務,為會員提供離線空間和雲播功能。簡而言之,就是會員可以將自己要下載的文件先放到迅雷的服務器上,可以直接通過雲播功邊下載邊觀看,也可以隨時從迅雷服務器上進行下載,大大節省了下載時間,也提昇了下載速度。
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表示,迅雷這樣做也是必然之舉。因為作為一家商業公司,在通過免費手段吸引了大量用戶之後,必然要選擇付費手段纔能生存下去。而長期以來作為一家下載服務商,迅雷不可能如騰訊或者百度那樣提供更多付費服務項目,只可能在下載本身上做文章,用下載服務來吸引付費會員的加入。
2011年,迅雷企圖在納斯達克上市卻遭遇挫折,因為那個時候迅雷缺乏一個明確清晰的商業模式,對自己的定位相當模糊,那時迅雷宣稱自己是一家『消費類數字媒體內容互聯網平臺』,這樣的稱謂卻讓很多人感到困惑,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商業定位?
直到2012年開始,迅雷確立了以會員服務項目為主導的商業模式,圍繞下載服務進行各種付費項目的打造,從而獲取穩定的運營收入。
在迅雷會員中心,記者看到迅雷提供三種會員資格:普通會員、白金會員和鑽石會員。要完整享受迅雷高速下載服務和雲播服務,必須購買後兩種會員資格。
迅雷官方頁面表示,白金會員『尊享迅雷雲播,BT種子在線看,高速通道流量大昇級,增至1000GB/月,VIP尊享版客戶端,更清爽更快捷』。鑽石會員『享子帳號特權,可贈送好友,尊享『手機迅雷』高速通道下載加速,自身帳號和子帳號都擁有白金的所有特權』。
價格方面,迅雷普通會員月費為10元,年費為99元。白金會員的月費為15元,一年費用為149元。鑽石會員月費為30元,年費為250元。同時在迅雷商城,記者還看到官方提供各種會員優惠卡和高級網游加速會員卡的服務。
有媒體報道稱,現在的迅雷擁有4億多用戶,每月活躍用戶3億,其中付費用戶400多萬,每位會員每月為迅雷貢獻20元左右的收入。迅雷去年會員增值服務收入佔據了迅雷七成以上的收入。
2013年的一次行業會議上,迅雷CEO鄒勝龍親口證實,雲加速已經成為迅雷業務的新核心。經過三年運營,付費會員用戶超過400萬,成為公司第一大收入來源,而且每年保持100%的速度高速成長。鄒勝龍還表示,迅雷已經做了非常多的服務器部署,通過數據挖掘將熱門數據分發到各個節點中去,保證了迅雷雲加速服務以比較低廉的成本獲得好的體驗。
記者了解到,迅雷這種合作模式的啟發來自於Dropbox。Dropbox是美國一家知名的雲存儲服務提供商,常常利用『免費+增值收費』方式推廣自己的產品。例如與Facebook合作,為Facebook用戶提供文檔存儲功能,在一定空間中是免費的,但是用戶如果還需存儲更多東西,就需要付費。
但是迅雷的這種下載服務模式在獲得巨大收益的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風險。
下載服務商頭上的雙刃劍
由於目前互聯網監管體制還不夠成熟,許多網民都是通過迅雷進行成人視頻的下載,而迅雷推出的雲播功能和離線下載功能,就如同提供一個中介倉庫,使得網民紛紛將下載的成人視頻存放到迅雷的離線空間裡面,也就是迅雷的服務器上面。
在這之前,由於各種原因,迅雷方面並沒有對網民離線空間存放的視頻和網民通過高速通道下載的視頻進行審核,而當『淨網2014』行動開始之後,這種將其中不乏違規內容的海量視頻存放在自己公司服務器上的做法,顯然給迅雷帶來了巨大的風險和壓力。也正是因為如此,迅雷纔緊急采取措施對離線下載和雲播服務進行調整。
有迅雷會員指責迅雷故意限速,對此一位曾經在視頻網站擔任技術維護工作的工程師告訴記者,限速不大可能,因為網速是迅雷吸引用戶的最關鍵手段。但為何最近迅雷下載速度大幅度下降,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迅雷方面為了規避風險,開始采取關鍵字過濾和人工審核將爭議視頻擋在離線空間之外,同時限制這些爭議視頻的雲播功能。這樣一來,自然下載速度就慢下來了。
就如同一條高速公路,以前沒有任何限制,正規車非正規車都可以在這條公路上行駛,非常暢通。但是現在要開始對高速公路上的行車進行規范,排除那些套牌車走私車等非正規車輛,開始在高速公路設立檢查站,挨個進行排查,這樣一來,自然速度就降下來了。
事實上這是一把雙刃劍。
長期以來,為了拉攏更多用戶加入,下載服務商往往對網民下載成人視頻這樣的敏感視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這類下載群體佔據相當大的比例,如果硬性屏蔽這類用戶下載,任何一家下載服務商都承受不起這樣巨大的損失。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下載服務商甚至默認用戶將成人視頻放到自己的服務器上加速下載,提供更快的下載速度。
而如今國家加大對這類視頻下載的打擊力度,迅雷等下載服務商為了規避責任,開始刪除會員下載到自己服務器上的敏感視頻,並加大審核力度拒絕為敏感視頻提供加速服務,用戶只有通過原始下載源去下載這類視頻,下載速度自然一跌千丈。
在采訪中,多家下載服務商的態度很堅決,違反國家政策和行業規則的下載內容,堅決屏蔽和刪除。
但如果完全對這類用戶進行屏蔽,拒絕為其提供加速服務,必然會帶來付費會員的大量流失,要知道這類用戶佔據付費會員至少一半以上的比例。
迅雷們的尷尬和會員退錢的困惑
在技術爭議之外,迅雷這樣的下載服務商還面臨一系列法律問題:
如果網民下載的是違規視頻,那麼存放在迅雷的服務器上,迅雷是否承擔連帶違規責任?
如何網民下載的視頻具有爭議,那麼迅雷是否有權力直接到網民的離線空間裡進行刪除?
如果為了審核視頻是否違規,迅雷大幅度降低網民下載速度是否侵犯網民合法權益?
而最關鍵的一點是,如果付費會員覺得迅雷提供的下載服務並沒有達到此前承諾的程度,那麼是否有權要求退款甚至賠償?
在退款這方面,迅雷至今沒有給出明確答復,但是在用戶協議上卻態度非常清晰。
在迅雷官網,記者看到了《迅雷會員服務條款》。在第3.3條這裡,迅雷表示『成為會員後,會員有權利不接受迅雷公司的服務,可申請取消會員服務,但不獲得會員費的退還。』
第4.2條也明確寫明:『會員取消會員服務或終止會員資格,將不獲得會員費的退還。』
第5.6條則從公司規則上規避了迅雷在下載違規視頻時可能承擔的責任:『用戶在迅雷公司產品上發布信息或者利用迅雷公司的服務時必須符合中國有關法規,不得在迅雷公司產品上或者利用迅雷公司的服務制作、復制、發布、下載、傳播、存儲以下信息,因此而產生的責任和風險由用戶承擔風險,迅雷對此不承擔任何責任』。
在這個協議條款後面迅雷列舉了從違反國家憲法到傳播色情內容等12條違規內容,強調用戶一旦違規,必須自己承擔責任。
從這裡可以看出,迅雷對於違規互聯網內容的責任劃定非常明確,必須用戶自己承擔責任,而且無權要求退款。
但是作為爭議最大的下載速度服務,在《迅雷會員服務條款》裡面並沒有明確規定,這也是迅雷會員反映最為強烈的問題。
不僅僅是迅雷,其實包括QQ旋風和百度雲下載這樣的下載服務商都面臨這樣的問題:如何發生下載服務尤其是下載網速不相符合的情況,會員是否有權退款?這個退款標准又由誰來界定?
5月7日,記者帶著這幾個問題試圖聯系百度雲下載和騰訊QQ旋風下載,對方均沒有給予回復。
對於下載服務商來說,網速不符是否需要退款這個問題的確非常復雜。
一方面是因為下載速度本身不好確定,由於用戶網絡帶寬千差萬別,不可能有一個明確的承諾服務標准,肯定20M寬帶用戶跟2M帶寬用戶使用迅雷會員服務得到的下載速度是不一樣的。
另一方面,下載速度的快慢涉及的原因比較復雜,運營商的網絡穩定性、下載源本身的帶寬都可能是下載速度快慢不一的原因,有可能今天是1000KB/s的下載速度,明天就有可能是500KB/s的速度。
當然,從這次全國迅雷會員普遍反映的網速降低的情況來看,迅雷下載服務嚴重降速的波及面之廣,影響度之深,不可能是一個單純的個案,很大程度上跟迅雷最近正在進行的內部技術調整和昇級有很大關系。
那麼,因為下載服務商自己為規避政策風險而進行調整導致會員服務存在問題,這種情況作為會員是否有權退費呢?
很遺憾,目前無論是國家政策還是行業規定方面,對於下載服務這類虛擬商品服務都沒有明確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