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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買上網本是偶然決定下來的。
去年十一長假前,正好到中關村辦事,路過中海電子市場時,難得看到一個空車位,臨時起了逛中海的念頭。
進了中海電子市場,忽然發現一大變化:半年前市場東半部家家擺著上網本,好象千樹萬樹梨花開,如今不知被哪陣風都吹沒了,只剩下兩家還在經營。
問了一下價格,纔1650元,相當於我上一個筆記本1/10的價。於是二話不說就買了一臺。
我至今都說不上這個上網本的牌子是什麼。櫃臺上驗貨時,品牌印在塑料貼面上,沒在意給揭了。拿回家後,想看看牌子名稱,結果在電腦上、光盤都沒找到品牌標志。這就是傳說中的所謂『山寨』上網本。
上網本的前世姻緣雖說決定買上網本是很短一瞬間的決定,但我也並非毫無准備。十多年來,我前前後後買過十多個筆記本電腦,除了最後這個上網本,幾乎個個都系出名門。
我前三個筆記本電腦,還是上個世紀買的。
第一個筆記本是號稱286但實際只有186水平的日本筆記本。是亞運會後在奧林匹克練習館(當時是電腦市場)花幾千塊錢淘來的二手貨(當時筆記本超貴,買不起正品)。BIOS和鍵盤都是日文的,一開機直接運行日本DOS操作系統和一太郎文字處理軟件。軟驅是外接的,沒有硬盤。為了運行中文,只好將UCDOS和WPS放在軟驅上,用軟驅啟動,將日文系統空過去,為此而得自己動手編內存程序和批處理程序,精心分配利用1M的內存。還不如二代中華學習機好用。但它滿足了我擁有了筆記本的發燒心理。基本是樣子貨。
第二個筆記本是三星賽揚機,1998年、1999年用了兩年。不幸在一個會場上,叫人絆了電源線,摔在地上犧牲了。第三個筆記本是聯想的,型號忘記了,1999年9月買的,犧牲方式同上。這時纔知聯想筆記本以怕摔著稱,而且屏幕摔碎是不保修的。所以再不買聯想筆記本(據說聯想直到收購了IBM PC,纔從IBM那裡掌握了防摔技術)。
進入新世紀,我開始迷上了VIAO系列,一連買了四個。第一個是8.9寸16:9屏幕的VIAO超小型筆記本(Sony VAIO PCG-C1VJ),俗稱『大眼睛』,因為正上方有個很誇張的攝像頭(好看不中用,很快鏡頭就模糊了)。硬塑加銀白金屬風格,流線極為優美,被譽為為前衛大膽的詭異設計,象今天的iPod一樣酷,尤其是可以一只手抓在掌中,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是日本1998年出品,流入中國的。沒用過,但按二手價格賣6000多元。它可以稱為上網本的前身,沒有采用英特爾CPU,而是專為超小本用全美達CPU。基本配置為Crusoe TM5600 667MHz CPU、128M內存、20G硬盤。之所以偏好超小型的,主要是我經常做記錄,老要拿來拿去的,用小的更靈活方便,放在男士手包中隨身拎著。至於屏幕小,對我根本不是個問題。在WORD中將文字的顯示比例調到200%,比大屏幕還清楚。『大眼睛』只相當於現在上網本2/3大,我選上網本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看中它小。『大眼睛』後來也犧牲了,她倒不怕摔,但電腦裡進了水,還沒等乾就開機,結果把主板燒了。
2002年,又買了一臺二手超薄機IBM240,當時3000多元。非常好用,而且永遠不怕摔。為什麼開始買二手筆記本呢?因為臺式機組件的假冒水平已超過了我的判斷能力,而筆記本國內還沒有CPU和主板造假的水平,筆記本能造假之處只有內存條和硬盤,一眼就可識別出來。二手筆記本價格與臺式機差不多,比一手的便宜一半。只要不趕上返修品,一般質量很可靠。而返修品一般特點是出貨量小,有時只有一臺,所以只要選中海市場中大批量出貨的,就准保沒錯。那時的ThinkPad質量非常好,不象聯想接手後老出毛病(我2009年燒了一臺工信部的ThinkPad,雖然修好了,但我自己不敢買它了)。IBM ThinkPad 240是超輕薄的,外觀手感俱佳,非常皮實好用,摔了無數次沒摔壞。本來打算長期用下去,可惜後來叫我給丟了,還損失了許多沒來得及備份的數據。
出於對『大眼睛』的懷念,2003年,我又買了一個『大眼睛』後代VIAO PCG- C1MR/BP,大小外觀完全一樣,只是銀白底座變成全藍金屬風格了。配置是Srusoe處理器TM5800,867MHz,256M內存,30G硬盤。她不久也犧牲了,也是腦子進水了。我不甘心,馬上花了1萬2,又買了個一模一樣的,重量還是995克。這時已到了2004年,『大眼睛』已到出貨周期尾聲,在中關村很難找到了,最後在太平洋辦公樓上買到了中國最後兩個『大眼睛』。『大眼睛』現在也犧牲了,倒不是摔壞的,腦子也沒進水,而是有一天忽然屏幕中間出現一條線,將屏幕分成兩半了。索尼筆記本有一大缺點,就是配件不兼容,想換部件沒處找。不過憑心而論,『大眼睛』是我見過的15年來世界工業藝術品的巔峰之作,外觀設計和手感比例好得一塌糊涂,索尼居然把她停產斷貨了,實在有眼無珠。
我買二手筆記本,也有走麥城的時候,都與受到某一特色吸引,買了返修貨有關。例如,花1600元買了一個富士通二手機,因為看中它關機後可播放CD,結果一用就壞;花4000元買了一個ACER TravelMate 270,看中它在當時剛興起的迅馳中的超低價,當時沒驗出毛病,結果後來發現屏幕不穩定。反之,替親戚朋友代買的二手機,一律是IBM大批量二手貨,從未失手。總的教訓是不能違反買批量貨的原則。
上網本挑都不挑,拿起就走我說這麼多,是希望讀者相信我不是那種因為沒經驗纔買上網本的人。相反,我是反復權衡之後,確實認為上網本有優勢,纔做出的選擇。而且我買上網本的那些原則,比如對大小的考慮、散熱的考慮、批量的考慮等,都體現在多年使用筆記本的經驗中了。
就拿大小來說,初次購買的人往往覺得同等價位,屏幕應該越大越好。可作為玩了十多年筆記本的我來說,屏幕大幾乎一點用處沒有,因為它再大也大不過大屏幕彩電,看大片根本用不上它。我買的四臺大屏幕的,都是剛開始新鮮一陣,以後就成為沈重負擔。
至於高性能,我是專門從事計算機網絡工作的,我的筆記本用了十多年,連10%的功能都沒用上。玩游戲對高性能倒是有需求,不過在我看來,真玩到發燒友程度,再高的筆記本也不適合。因為游戲總昇級,筆記本昇級卻難,CPU和顯卡都不能換,不如在臺式機上玩,可以隨時昇級顯卡等關鍵設備。
價格也是一個重要考慮。但主要不是從省錢角度考慮,而是聯系功能、性能的劃算程度來考慮。買個16500元的名牌筆記本,與買10個1650元的無牌上網本,哪個實惠呢?就我來說,顯然後者更實惠。首先從性能上看,我不管用什麼筆記本都超不過兩年;只要兩年內不換足10臺上網本,從錢上來說就不虧。而現在這個上網本用到現在近4個月,還沒有出任何問題。其次,從功能上看,假設一年換一個昇級上網本,比起十年不壞(那肯定得十分愛惜,不能象我這樣整天拎在外邊亂扔亂放)、配置停留在十年前水平的名牌筆記本,功能不知得強到什麼程度。
使了十多年各種名牌筆記本後,我感覺是,它們功能強,主要是強在我不用的地方(而價格高在廣告費這種對我沒意義的地方);而在我實用的地方,功能並不如上網本強(如移動上網、散熱、重量、電池)。所以我圖實用功能強的話,就選上網本,不選筆記本。
上網本使用中的出乎意料
同我以前的各種上網方式相比,3G上網本上網,有一個突出的優點,可以在汽車行進中穩定上網。而且在北京以外非常偏遠的地方,也照樣可以上網。另一大突出優點,是怎麼用也不發熱。以前的筆記本,都有散熱的問題。尤其一到夏天,象個小火爐。熱到一定程度,還會使上網變得極慢。因此中關村形成了筆記本散熱架這一產業,還不斷更新昇級,十分興旺。上網本的第三大優勢是份量輕。一只手可以輕松地托住。別小看這一點,長年背著筆記本,開始不覺得,後來總是越提越重。用過了上網本,光衝重量這一點,我也不再喜歡用筆記本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報刊上宣傳的上網本的種種缺點,在我的上網本上,居然一點也沒有發現。其實本來我已做好了它有種種缺點的思想准備,衝著價格只及原有筆記本的1/10,我已准備接受這些缺點,但居然發現這些缺點純屬子虛烏有。
一是說上網本速度慢。我只是打字、上網,並沒有發現速度與我過去的筆記本有任何不同;在看視頻時,也沒有發現任何速度問題;由於有了3G,感覺上網還更快一些。有人說是處理器速度提高了,已沒有早期處理器速度慢的問題了。對此我沒研究。
二是說上網本質量不穩定。這我就說不清楚了,至少我這臺上網本沒出過任何問題。我辦公室的全體同事,見我用了兩個月沒壞,一人買了一臺跟我一樣的上網本,至今誰的都沒出問題。
上網本與山寨機的區別沒有被研究透上網本與筆記本比,功能又強,價格又低許多,但為什麼沒象山寨手機那樣對產業秩序形成實質衝擊?
首先我覺得山寨上網本是個誤導性概念,上網本模式並非山寨機模式。
山寨機的第一位特性,在於采用聯發科的MTK手機芯片和名為『Turn-key』的全面解決方案,這是所有定義都忽略的核心。聯發科開放,手機纔能百花齊放;聯發科封閉,手機就會萬馬齊喑。
山寨機最主要的特征在於聯發科,上網本最主要的特征在於是英特爾。聯發科與英特爾的差異,就是山寨機與上網本的差異。上網本之從百花齊放,到百花凋零,決定因素在英特爾。
英特爾對凌動處理器與南橋、北橋的控制,是上網本與山寨機的主要區別。由CPU(如凌動N270)、北橋、南橋三個芯片為核心的上網本,叫3片機。北橋主要負責CPU與內存之間的數據交換,並控制AGP、PCI數據在其內部的傳輸,是主板性能的主要決定因素。南橋芯片主要是負責I/O接口等一些外設接口的控制、IDE設備的控制及附加功能等等。N450處理器與北橋芯片整合在一起後,原有處理器+北橋+南橋的3芯片結構變為處理器+南橋的2芯片結構。
這樣介紹南橋和北橋,也許比較抽象。為此不妨扯遠點。
我在上個世紀最早接觸的電腦,不是現在的PC機,而是苹果二代機,以6502微處理器作為中央處理機。用錄音機當軟驅,靠調節音量大小,進行模數轉換,把信號傳回計算機。那時還沒有操作系統,直接用計算機語言來執行程序。我印象很深的是,當時行家是很看不起英特爾體系架構的。
中科院計算機所多媒體室的老主任打過一個形象的比喻,至今沒忘:人腦左半球主管抽象思維,右半球主管形象思維。英特爾處理器特點是只有左腦,沒有右腦;而苹果處理器一開始設計,就同時具有左右腦。英特爾架構處理多媒體能力比苹果架構弱,這是根源。
北橋就相當於右腦。對上網本來說,北橋解決顯卡等形象思維方面的問題。本來,主管形象思維的部分,需要在中央處理器外解決,是英特爾架構的一個先天缺陷,但也造成了系統開放的機會。多年來,以PCI總線為開放平臺,外接聲卡、顯卡等形象思維芯片和網卡等網絡計算芯片,使PC業出現了百花齊放的局面。相對於苹果機,PC機『山寨化』了。
上網本無法山寨化的真實原因
到了上網本階段,情況發生逆轉。如果聯發科是英特爾,他不僅不應將北橋往凌動處理器中集成,甚至不應控制北橋,而應退回到PCI總線開放的戰略上來。如果是這樣,上網本的山寨化之路就能一下走活。制造商就不光是出個上網本殼子了,他可以做各種各樣增值開發。舉例來說,可以有針對游戲(如《魔獸世界》等)專門優化的上網本,可以在1650元上增值400元。無非是加個加強型的顯卡。也可以有專門針對3G的優化,例如可以在中國電信流量計費模式和中移動包月模式間切換,成本超不過300元。然而,英特爾從戰略上把這些路都堵死了。上網本不同於手機,不是時尚用品,不易靠換殼子增值。山寨化的正路,從技術角度看,應是系統平臺(總線)與增值應用(芯片)的分離與分工。
拋開技術細節,從經濟角度看問題,上網本無法山寨化的真實原因更顯現出來:
從商業模式看,英特爾與聯發科實質區別在於:英特爾要堵死增值商的活路,聯發科要廣開增值商的活路。一個往西,一個往東,正好相反。從戰略模式看,英特爾與聯發科實質區別在於:英特爾要走向封閉,為此實行系統平臺與增值業務集成戰略;聯發科要走向開放,為此實行系統平臺與增值業務分離戰略。一個往西,一個往東,正好相反。
從經濟理念看,英特爾與聯發科實質區別在於:英特爾走的是規模經濟之路,品種越少,成品批量越大,越打價格戰,越對自己有利(因此會偏向較大規模下家,讓它們競相擴大批量,對小規模下家死活無所謂);聯發科走的是范圍之路,品種越多,成品批量越小,越不打價格戰,越對自己有利(因此會為小規模下家創造百花齊放條件,讓他們靠增值活得更好)。一個往西,一個往東,正好相反。
英特爾還有一重特殊利益。雖然進入低端市場是英特爾的主動選擇,但如果凌動上網本大水衝了龍王廟,影響了自己高端市場的利益,總算帳利益不如限制凌動出貨量,他會自己為上網本普及設置障礙。
英特爾這種封閉化趨勢,對消費者的不利是顯然的,對自己短期有利也是顯然的,但對長期來說,也可能招致戰略上的不利。我不妨再做一個五年期的預測:
第一,可能招來規模經濟方向上的競爭對手。一是激發廠商力推單片機的興趣,與英特爾進行價格戰競爭;二是加快智能移動設備(如智能手機)方向的技術跳躍,使終端重新洗牌。
第二,可能招來范圍經濟方向上的競爭對手。如果英特爾的競爭對手反向思考(可惜現在還沒有),將南橋、北橋一起開放,就會動搖英特爾的戰略根基,使上網本邁出山寨化第一步。
上網本是個謎。
解開這個謎,小到對個人購買電腦,有參考價值;大到對於產業如何發展,有警示意義。我個人的感受不一定對,只是希望引發大家獨立思考。